直到周末来临时,叙利亚总统阿萨德(Bashar al-Assad)还没有表现出任何屈服的迹象。
据熟悉情况的叙利亚官员称,上周六,随着反对派武装逼近大马士革,阿萨德命令他的军队保卫这一叙利亚首都,他似乎相信军队会来营救他。
然而到上周六晚间,阿萨德已经消失了。阿萨德没有在预定的全国讲话中露面,他的内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他们和全世界其他国家的人一样后知后觉,得知阿萨德早在反对派武装占领叙利亚几个小时前就已逃离该国。
阿萨德政权的倒台结束了其家族50年的统治,这揭示出,多年的腐败、叛逃至反对派以及该国经济危机的侵蚀,已经严重掏空了叙利亚的军队。征兵人数下降,叙利亚男性纷纷逃避服兵役。
自内战初期以来,叙利亚军队就一直严重依赖外部力量来增援其防线。伊朗和叙利亚政权从黎巴嫩、伊拉克和阿富汗招募了民兵。俄罗斯提供了战机、防空系统和军事顾问。
然而,当阿萨德在担任叙利亚领导人的最后几个小时里向外国政府求援时,他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盟友和军队的忠诚。政府智库瑞典国防研究院(Swedish Defense Research Agency)的安全分析师Aron Lund说,大马士革的迅速沦陷证实,该政权“的状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他说,这个政府“早就受到了沉重打击”,此后再也没有恢复元气。
反对派武装在11天内就完成了一项看似不可能的任务,在此之前,他们与阿萨德部队进行了13年的残酷战斗。周日早些时候,示威者涌上首都街头,庆祝该政权的迅速投降。“我真的很害怕会在大马士革打仗”,一名37岁的居民说。
阿萨德政府军一直物资匮乏,在连年战争中精疲力竭,自11月30日阿勒颇被反对派武装攻陷后,在一座座城市接连失守的情况下节节败退。
叙利亚的势力分布
反对派组织已完成对大马士革的闪电进攻。
在叙利亚西北部仍被反对派武装控制的一小块领土上,反对派武装领导人阿布·穆罕默德·朱拉尼(Abu Mohammed al-Jawlani)曾等待出击的时机,他观察着不断变化的地缘政治风向并试图寻找弱点。
时机出现在以色列9月份对真主党发动军事进攻之时。这个黎巴嫩民兵组织在支持阿萨德军队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但在以色列数千次空袭摧毁了其大部分武器库存并杀死许多领导人之后,该组织遭受了重创。
“甚至在他们到达首都之前,叙利亚政权就垮台了,叙利亚武装部队陆军分支Syrian Arab Army的士兵和警察都放弃了阵地”,华盛顿的叙利亚裔美国反对派活动人士Mohammed Alaa Ghanem说。“阿萨德就这样逃跑了。”
敞开大门
2011年,当叙利亚总统采取行动镇压反对其统治的起义时,阿萨德的垮台就此开始了。在他的安全部队向抗议者开火后,民众抗议变成了武装起义。
在叙利亚经历了十多年的内战后,俄罗斯和伊朗帮助阿萨德夺回了该国三分之二以上的领土。在此期间,与阿萨德政权断绝关系的阿拉伯国家已开始重新接纳阿萨德。那些试图推翻他的西方国家也已经疲惫不堪。
随后,阿萨德最坚定的支持者陷入了其他麻烦。2022年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促使莫斯科将军事装备撤出叙利亚。在哈马斯去年10月7日在以色列发动致命袭击后,伊朗卷入了冲突。
以色列旨在削弱伊朗影响力的进攻打击了伊朗在该地区的民兵盟友网络,摧毁了加沙的哈马斯、黎巴嫩的真主党,并打击了伊朗在叙利亚的影子军事网络。
所有这一切都为朱拉尼领导的反对派武装组织“沙姆解放组织”(Hayat Tahrir al-Sham)打开了大门,该组织被称为HTS。在俄罗斯和叙利亚政府上次发动大规模进攻结束后,在过去四年里,该反对派武装组织一直在建设其军事能力。HTS建立了一所军事学院,并开始制造武器,包括在这次成功的进攻中使用的无人机。
阿勒颇是革命的象征。在内战前,阿勒颇曾是叙利亚最大的城市,也是重要的商业中心。反对派武装曾在那里坚持了四年,经受住了围困以及俄罗斯和政府军的轰炸,直到2016年他们被赶出该城市。
此次反对派武装占领阿勒颇对政府造成了重大打击。在阿萨德承认失败之前,朱拉尼穿过一群支持者,登上古老的阿勒颇城堡的台阶,承诺将开启叙利亚的新时代。
“我认为他们不会想到四天内就占领了阿勒颇,”华盛顿近东政策研究所(Washington Institute for Near East Policy)高级研究员Aaron Zelin说。他最近写了一本关于HTS的书。HTS因过去与基地组织(Al-Qaeda)有联系而被美国列为恐怖组织。朱拉尼表示,他和他的组织已经放弃了极端主义。
阿勒颇陷落后,阿萨德试图为其士气低落的军队争取支持,他向俄罗斯和伊朗求助。俄罗斯发动了空袭,但几天后就停止了。
伊朗告诉阿萨德,即使真的对他的政权提供援助,也将是有限的。叙利亚官员称,伊朗官员指责阿萨德没有为反对派武装的进攻做好准备,并表示,由于以色列的原因,伊朗无法派遣军事增援部队。这些叙利亚官员说,本周早些时候,一架飞往叙利亚的伊朗飞机因担心遭到以色列的空袭而掉头返回。
叙利亚官员表示,伊朗没有提供援助,而是命令其伊斯兰革命卫队(Islamic Revolutionary Guard Corps)及其附属民兵组织不要参与战斗。随后,伊朗协调其人员安全撤离,并与其武装分子达成协议,和平地将领土移交给反对派武装。
“俄罗斯和叙利亚政权的大部分成员,包括高级政治和军事人物,都认识到,阿萨德的圈子是一艘正在下沉的船,”中东安全专家、伦敦政策研究所英国皇家国际事务研究所(Chatham House)副研究员Lina Khatib说。
攻占阿勒颇后,反对派武装乘坐皮卡车队南下,前往哈马(Hama),这是阿萨德在战争初期曾奋力坚守的另一座城市。在那里,双方展开了一场激战,互有伤亡。
几天之内,反对派武装就占领了哈马。
12月5日晚,反对派武装在通往霍姆斯(Homs)的公路上集结了一支武装车队,准备切断阿萨德与地中海沿岸及黎巴嫩边境的军事基地的通道。
源自本土
上述37岁的居民说,反对派武装占领哈马后,大马士革人心惶惶,他担心首都也会爆发战斗。他说,他上周五就设法把宠物猫的证件办好,为不得不逃离这个国家的情形做准备。
另一名居民说,他在哈马被攻占前的几个小时开车穿过该市时,曾让一名士兵搭车。“他吓坏了,”这位居民说。
在城市街道上,人们在商店外排起长队,购买那些正在迅速从货架上消失的商品。物价飙升,这让这名37岁的居民想起了内战初期的情景。
他说,回家后,他在午夜前就睡着了,试图用白噪音盖过外面的声音。
凌晨3点左右,大马士革的圣歌声和枪声把他吵醒了。他说,外面的那些人是当地人,他们是被反对派武装的胜利所鼓舞而采取行动的。这场推进唤醒了蛰伏多年的活动人士网络和地下反对派武装组织。
“这比我预想的要更加源自本土,”这名男子说。“从那时起,我开始感到非常高兴。”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混乱的恐惧与日俱增。身份不明的武装人员敲开了一位熟人的家门,询问他的宗教信仰。一位邻居回家后发现,武装人员破门而入,洗劫了他的家。
附近的一栋政府大楼遭到洗劫,尽管反对派武装领导人曾下令不得侵犯公共财产。首都从下午4点到早上5点实施宵禁,但枪声仍在继续。
反对阿萨德的各方势力纷纷加入战斗,对首都形成了钳形攻势。库尔德人领导的民兵组织占领了幼发拉底河以南的政府控制区。美国支持的武装分子从沙漠中的一个偏远据点向首都推进。
一些认为战争已经失败的军事领导人把希望寄托在可能达成权力移交协议上,而不是坚守阵地。
叙利亚官员说,国家安全部门领导人下令和平向反对派武装移交权力,但没有告诉阿萨德,而阿萨德很快就登上了一架飞往俄罗斯的飞机。
随着阿萨德的离开,朱拉尼周日进入大马士革,在一个绿树成荫的公园和一座8世纪的清真寺里,他在欢呼的支持者簇拥下漫步,称这次接管具有历史意义。
“我们决心继续叙利亚人民在2011年开始的道路,”朱拉尼对人群说。“未来属于我们。”
文:华尔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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